訪談的地點在KKBOX的辦公室,戴著墨鏡,一身勁裝的BCW靜靜的在沙發上等待專訪開始。日前甫宣佈加盟環球音樂集團並簽下八位數字合約的BCW,等於已取得頂級藝人的待遇,這是台灣饒舌歌手從沒有過的大量製作與宣傳資源,但這一切是怎麼怎麼發生的呢?他又是如何看待這樣龐大的轉變與好機會?
饒舌之路,從台東到台北BCW來自台東縣大武鄉的和平部落,流著排灣與阿美族的原民血液。最開始接觸到嘻哈音樂是經由喜愛收集唱片的表哥取得,他回憶起,當時仍是小學生的他會從一大本CD收集本中隨機根據唱片封面挑選喜歡的來聽,當時還不知道嘻哈為何物的他,喜歡上它熱鬧,使人興奮的感覺,一直到後來才發現自己聽的是嘻哈音樂。他說,他最喜歡的是它很酷的表現形式。「(嘻哈)講話有講話的樣子,穿衣服有穿衣服的logic,走路有走路的樣子,能夠讓你看起來很特別、與眾不同,你也可以去吸收東西,然後把它轉化成自己的。」上來臺北讀書之後,BCW對於部落與都市的生活方式與環境有很多的不適應,也變得沈默寡言,這讓他一度不經意去隱藏自己的原住民身份,回想起來,那時的他放學會搭公車到西門町的淘兒唱片(現已歇業),因為學生身份沒有太多錢可以購買音樂,他會在唱片行裡慢慢試聽,把試聽機裡的強打嘻哈專輯都聽完,戴上耳機,沈浸在音樂中。
但逐漸拾回族裔身份認同的他已經會在訪談及演出的時候大方分享,並以作為一個原住民為傲。他說:「我覺得那還是我的根,我希望我可以去透過自己去鼓勵跟我自己一樣是原住民的小朋友。以前我不大有機會在音樂圈看到像(我)這樣的人,現在自己有這樣的機會就會想回饋。就像你以前告訴我,饒舌歌手到一個階段他就必須要負擔一定的社會責任,但我以前太年輕聽不懂,就覺得說干我屁事啊?我想怎樣我就怎樣,現在我一樣想怎樣就怎樣,但我有能力去回饋跟給予別人,哪怕一千個我只鼓勵到一個人也好。現在基本上我到哪都會去強調自己的身份,不管別人喜不喜歡聽。這是我的私心。」
他也說,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原住民生活的環境相對在經濟條件上不是那麼富裕,所以他們很容易沒有自信,尤其是來到都市來跟別人競爭的時候,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生活型態,所以他們必須要有自信心來武裝自己,才會有辦法跟別人競爭,否則在心態上就輸了,就沒有辦法有勇氣跟企圖心去面對(挑戰),進而畏縮保守起來。他說他以前也會這樣,但經過慢慢修正,他發現當他從自己熱愛的事情(嘻哈音樂)中得到力量,就可以去武裝、增加自己的自信,那是個讓你在跟人家溝通、表現、表演,或是談吐中把自己的人格特質展現出來很好的方法。
台灣史上第一位獲得八位數合約的饒舌歌手BCW今年與環球簽約,而近期釋出的新單曲《JIGGY$》也引起了大家的討論,他直率的說:「我不知道上一個簽了八位數大合約的饒舌歌手是誰,但是我滿開心的。」(註:台灣沒有饒舌歌手簽過這麼大的合約)他也提到,在單曲反映的是在前面累積的過程所爭取到的,想要透過這首歌加以放大。即便在寫好這首歌時根本還沒有合約,但那時他就相信自己可以得到這樣的機會,也把自己對未來的企圖心跟自信如預言般投射在歌詞中,結果就這樣實現了,甚至得到的更多。「我覺得我只是開了第一槍,我相信未來絕對會更好。我都可以做到,為什麼其他人不行?」他說,創作時並沒有刻意設定什麼,就是把當下所經歷、面對到的事情寫下,包括收到裸照。接著話鋒一轉,他說,hip hop是一種表現的形式,很多人不理解它有很多層面,而其中一面是entertainment,在商業領域它可以帶來很棒的娛樂,而娛樂中也可以傳達訊息,也因為娛樂產業讓饒舌歌手得以致富。如何忠於自我卻又能夠獲得商業利益一直是創作者的難題,除了不理會他人無理的批評,他更體會到,爬得越高,更要謙遜。「以後時間會定義我,但不是現在。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一直創新,不要回頭。」
曾經是灌籃高手、滑板少年當問到滑板對他的影響時,BCW臉上掛著笑容。他說,在滑板之前,他一直都打籃球,但上了大學後就沒有再打,也提到hip hop,滑板,籃球三樣東西都是他表哥教他的,「他是大武第一批玩滑板的人其中一個」,言談中透露出對表哥的崇拜。BCW高中時就接觸滑板,但因為重心在籃球,為了避免受傷,比較不會花太多時間玩滑板,上了大學以後不需要再為了比賽練球,就比較可以自在地玩。他說,滑板給他自由,也讓我得以宣洩自己;它可以自己一人玩,也可以一起玩。另一方面滑板人隨性的作風,也透過服飾的風格襯托自己,得以展現創意和巧思。
其實BCW不是新人,他在Streetvoice平台上最早期的創作可以追溯到2008年,其中特別有趣的是參加參劈當時舉行的翻唱活動比賽歌曲,他帶著笑容憶起當時的那些創作。「台灣饒舌那時候我最喜歡的是學院派的祖師,參劈,老莫。」BCW不諱言在早期的創作有受到他們的影響,試著去揣摩一些押韻的技巧。但是後來發現到有些早期的作品為了追求押韻會太刻意,感覺很匠氣也不自然,便慢慢修正,現在比較著重的是當下的流暢感,以及人聲與音樂的融合,也因為如此會盡可能在創作時起碼把一個段落完成,不要打斷節奏。
從TGMF到混血兒談到後來加入以及離開TGMF的決定,BCW笑稱當初選擇加入時,所有身邊的朋友都要阻止他,而不可否認他也在TGMF讓近代的台灣嘻哈樂迷更加認識他。
然而在離開TGMF後的BCW與幾間唱片公司的會談並不順利,然而主動與他接觸的混血兒娛樂積極但不強求的態度讓他留下很好的印象,而最終也選擇加盟。「我覺得自己還蠻幸運可以加入混血兒娛樂,在我還沒有簽今天這個大合約之前,他們給我的承諾是,你可以百分之百去主導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們可以做的就是去支持輔助你想做的,這是我最感動的地方。」他接著說:「任何從事創作藝術的人,要的就是創作的空間和主導權,要是沒有這些東西,會消磨創作者,也會有摩擦,導致無法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所以他們給我空間去成長跟嘗試,如果任何人有這樣的機會合作,為什麼不要?」他心懷感恩的說簽下這樣的合約,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也很感謝身邊很多朋友給我的鼓勵,這是我們共同創造的,未來絕對會更好,同時也期許自己未來可以繼續成長衝刺,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畏外界的質疑眼光。
當然在取得這樣的合約,關鍵性的機緣就是參與【中國有嘻哈】的節目,BCW坦言在參加節目前完全不認識吳亦凡,去了中國才知道他非常紅。但是熱狗其實在台灣就有接觸,也會給予鼓勵互動,而對潘瑋柏的印象是一位大明星,但是接觸到本人時沒有架子跟距離感。另外印象深刻的是中國饒舌歌手的企圖心。「他們每個人在心態上都是抱著十年磨一劍為了這一天,相對自己都是很輕鬆的,差距很大。」另外,BCW也鼓勵懷有音樂夢想的朋友有好的機會,絕對應該嘗試去中國的節目,如果符合條件,就應該有機會去爭取,並得到實質經濟上的回饋。BCW相信在第二季的節目會更激烈,也會有良性的競爭,讓大環境更好。
以原住民身份為傲在台灣的饒舌音樂中,主要使用的語言是中英文兩種,但具有原民身份的BCW,不免讓人期待是否會嘗試用自己的母語創作。他說,當初離開部落,父母為了讓他盡快融入臺北的都市生活,在母語的使用上有調整,但是也造成他的母語能力減弱,他現在已經開始上母語課,試著拾回口語能力,也希望在語言掌控上更成熟後可以有機會去嘗試。關於原民的議題上,BCW主要希望透過歌曲讓大家有好的心情,然而他會用行動去支持並表達自己的立場,也說自己未來也會嘗試在歌詞中放入更多值得反思的事,關於實際以歌曲討論原住民議題部分,則需要一點時間,找到最好的平衡的方式去做。
求新求變,飲水思源在談到自己最與眾不同的地方時,BCW說:「我很敢嘗試!而且我是求新求變的人,我不喜歡走保守的路,我希望自己是一個無畏,不斷往前的人。」他希望可以透過音樂上不斷的嘗試,可以打開大家的視野,也不會把自己限定在純饒舌的地方。天生有好歌喉的BCW,坦言覺得饒舌比唱歌困難,因為在技術,風格,腔調各方面,都需要注意。他渴望可以透過作品,包括視覺的呈現,都能做出突破,用自己的方法去呈現創意。他說:「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突破。我每做一個突破,我覺得無形的就創造出更多機會,給自己一個不同的未來,也給其他人不同的視野。我絕對不會做你猜得到的,我就是要做你猜不到的。」對於未來的期望以及想合作的對象BCW有太多,但是他希望未來的作品都希望把重心都放在給他養分的土地,以台灣的嘻哈圈中的才能者作為合作優先的考量。
在走到今日的成就前,BCW在訪談中一再提到受到許多人的幫助與鼓勵,其中LBC給他的影響也十分深刻。「認識他們的時候,我還是個屁孩。」他說:「在18,19歲時在桃園認識他們,我就是從他們慢慢開始認識台灣檯面上的這些饒舌歌手。那時資訊很有限,我們會一起參與活動,出去玩,他們滿早就發現我可以饒舌,也不斷鼓勵我。」那時的他還沒有充足的自信,即使得到稱讚,並不能真正的聽進去。憶起參加參劈的活動歌曲徵選是一個轉捩點,得到老莫當面的鼓勵,即便沒有贏得第一,還是覺得很開心。「舞台上的他很吸引我,我也很景仰崇拜,但是影響我最多的反而是他在台下無心的舉動。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即便我今天沒有坐在這裡,他還是會給我鼓勵,而這對我來說很重要。」現在的他也漸漸明白當時自己所獲得肯定與鼓勵的重要性,也希望可以用同樣的態度去勉勵年輕的朋友,不吝於分享自己的經驗,望以行動去傳承,讓台灣嘻哈這把火炬傳遞下去。
充滿自信,但也對過去滿懷感謝的BCW已經準備好要開啟自己的時代了。
►►點我聽BCW首張單曲《JIGGY$》